其實「旅行青蛙」是一個蠻寂寞的遊戲。
一個操作毫無娛樂性。
一個充滿大人寂寞的遊戲。
你幫青蛙準備點心、帳篷、油燈、護身符。
然後看著牠出門,然後等牠回來。
整個遊戲就只是這樣。
剩下的一切,你無能為力。
跟其他的育成遊戲不同,青蛙沒辦法照你的想法行事。
沒辦法因你給點心而「呱」兩聲給你聽。
也不會因你照攻略走而出現在某個地方。
連「課金」這種手段,在外表冷漠的青蛙前都毫無用處。
而那隻蛙,即使你持續上線,也不會永遠守在家裡。
你明白這個道理,卻仍忍不住點開螢幕。
然後又再一次體會失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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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學校還好玩嗎?」
「有沒有交到朋友?」
「功課有沒有聽不懂的地方?」
這是許多人一定聽過的話,但卻是朱自清心中最不願想的一塊。
「我與父親不相見已二年餘了,我最不能忘記的是他的背影。」
朱自清的回憶很少有父親,因為在衝突間,他無意識地抗拒父親進入他的人生。
這也導致了不可避免的惡性循環。
而這似乎是每個人都會經歷的過程,像小時候都會把黏土放進嘴一樣。
每個人都有著差不多的故事,只是情節不同罷了。
從抗拒父親,到抗拒家人,到抗拒整個世界。
荒唐似乎是所有人心頭難以切割的一塊。
成長的壓力讓臉上失去了笑容,變得比螢幕裡的青蛙還冷漠。
小學、國中、高中、讀大學,直到面對殘酷的世界。
自然而然地,妳跟我成了一個很少回家的人,跟青蛙一樣。
偶爾回家,連屋子的燈也常忘記在哪,像個客人一樣。
開了燈,父親的臉比印象更嚴肅,母親白髮變多了。
但即使白髮變多了,她仍會幫妳整理行囊,放著妳喜歡吃的零食,送妳到車站。
關了燈,踏出門檻,在火車站如例行公事般跟母親揮手。
「記得到了宿舍傳個訊息。」母親只是淡淡說了幾句。
點了點頭,轉身離去,留下她一個人承受無盡的孤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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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會說話,也不會笑,青蛙唯一會做的事便是偶爾寄寄明信片、帶點土產給妳。
這也是妳唯一能跟牠有聯繫的方式。
「大阪城還好玩嗎?」妳著急翻著空空的信箱。
「有沒有交到朋友?」妳滑開螢幕,盯著空無一人的家。
「點心還夠不夠吃?」望著滿滿的背包,妳搖了搖頭。
看著牠寄來的照片,看著牠去了哪些不同的地方,看著牠吃著你準備的點心。
妳心滿意足的笑了,縱然妳永遠不會知道那蛋糕到底有多甜。
青蛙臉上仍是一樣的冷漠,牠身邊卻站著不同的人。
妳剛剛的笑容變成了惘然。
因為妳明白,妳再也不是這隻小青蛙的唯一世界。
而陪伴妳的開始變成孤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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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命是一趟糟糕無比的旅行。
不管是對出門的人,還是在家裡等候的人。
我們跟快樂相遇,與幸福相擁,與掙扎相眠。
「我買幾個橘子去,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。」
橘子在地上散落,一如佩弦的淚水。
朱自清一輩子都跟父親處不好。
「父親為甚麼要納妾?」這是年幼自清對成人世界第一個疑問。
「父親為何要趕我出家門?」這是中二自清對父親印象第一次咆哮。
「父親真的愛我嗎?」青年自清對所謂「父親」,早已不抱期待。
無奈、叛逆、怨懟,荒唐事在他的記憶裡占了好大一塊。。
「我走了,到那邊來信!」父親擁腫蹣跚的背影在朱自清眼裡逐漸模糊。
而很多事都無法持續一輩子,愛也是,恨也是。
而朱自清等到了自己也抱著孩子時,才懂得這個道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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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讀到此處,在晶瑩的淚光中,又看見那肥胖的青布棉袍、黑布馬褂的背影。」
甚麼是緣分?
這道理誰也說不準。
「在某些時刻,佛家的偈語是無法被我們聽見的。」
很多事都要經過才明白。
因為人就是如此愚笨的生物。
知道會燙傷,但仍像蛾一般將手伸向火。
知道會難過,但仍對愛勇往直前。
無悔的付出收不回來,亦是如此。
父子緣份一場,在人生這個舞台上似乎是脫稿演出。
知道總要結束,卻仍會比誰都難過。
知道牠總要出門,知道遊戲總有一天會結束,但還是會下載。
父與子如此,蛙與人也是如此。
「相濡以沫,不如相忘於江湖。」
對人生跟遊戲,不過只是一種奢侈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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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敏鎬,我的青蛙離家三天了該怎麼辦?」
「還好啦,我學妹離線三個月我也活得好好的。」